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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3 01:31

  1997年出生的谭弋胜是广州的一名建筑造价员,2022年9月底,他入局了十八数藏。谭弋胜买过最贵的一张图片单价3万元,最便宜的罗汉图五六十块钱。卡塔尔世界杯前夕,他的收益达到了最高点,投入的十万在两个月内变成了三十万。

  两个月的“淘金热”后,拐点到来。2022年11月底,十八数藏在世界杯期间推出新活动,根据持有指定藏品发放一定数量的“足球宝贝”藏品,每只球队图片对应着单双数尾号,玩家通过购买下注,单号的球队赢了,失败的双号球队藏品就全部被销毁。“这是一个转折,从这一波活动开始,很多玩家的钱直接蒸发了。”

  通过活动干预价格,是许多数藏平台炒作二级交易市场的玩法。许多玩家普遍反映,图片是否涨价,全在于平台是否针对某张图片做活动。

  这种对半砍的玩法,张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但还是决定继续买入。每个月一发工资,他全投进十八数藏,甚至还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弄钱。2022年底,张晖已经亏了20多万,他唯一的想法是把亏损的再赚回来。这时候,平台显示已有藏品炒到18.5万,全平台流通市值14.48亿元。

  深陷:

  加入图片“共识群”

  “大家都抱着幻想”

  去年6月,十八数藏进入2.0时代,所有的虚拟图片按金额比例被统一置换成“山外青山楼外楼”小图,800多万张,相当于全盘重开,“又一阵狂热,一张图又开始从几百块炒到上万。”谭弋胜回忆,同年8月,平台进入到所谓3.0时代,设立不同区域,分小区玩,“西游区玩到没利润没人买后,再换场到武侠区。从几张图片开始炒,总是有利润赚,总有人不断去买。”

  每张图片可能就建有一个“共识群”。在群里,能知道大家对图片的期待值有多高,再决定是买入还是卖出。“一个人玩的时候如履薄冰,但聊天群的欢欣鼓舞消解了这种紧张感,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平台会继续起飞。”莫玮说。

  莫玮今年30出头,在上海从事汽车机械工程行业。除了十八数藏,他已经辗转过好几个台子(即数藏平台),潜水在几十个聊天群里。一张十八的新图首发价198元,群里立刻就有“内幕消息”说“这个图明天必涨!”莫玮跟着买了一张,第二天果真涨了八百块钱。

  大跌时,又会有所谓的“大户”被拉进共识群里分享经验,向莫玮等玩家灌输长久持仓的逻辑——“只是暂时大跌”“要和时间交朋友”“相信时间的力量,顶峰相见”“卖得越晚,赚得越多”。为稳住玩家,“大户”还会分享自己的盘子有多大,投入了多少钱,“跟着大户的逻辑走,总不会亏吧。”

  莫玮觉得,在群聊中,同病相怜的人会暂时忘却痛苦,“一对比就感觉还好。大家都抱着幻想,它后面(价格)还会起来,是不是?”

  崩盘:

  从几万到几百

  “就看谁跑得快”

  “数字藏品沦为一场击鼓传花的投机游戏,就看谁跑得快了。”一位行业人士介绍,很多数藏平台都是“老鼠仓”发售,即平台自己发行、买入,不断高价拉升市场行情,偶尔给玩家放点“福利”,吸纳更多资金,造成交易火爆的现象,最后二级市场收割或跑路。

  莫玮不是贪心的人,有时候在十八数藏当天买入的图片,隔天就卖掉。他又跟着“内幕消息”买了几张,赚了三千多元。顶峰时,莫玮一张图买入两万块,出手就卖三四万,“心态就膨胀了,一天就能赚到一万,头脑已经变得不清醒了。”

  莫玮亲眼见证,最高的时候,一张图片被炒到8万,然后过几天就开始崩盘。尽管跑得比别人快,他还是亏了十几万。如今,他手上还有几张一两万的图片被套牢,按目前市场价估算,只能卖几百块钱。他不打算卖出,就放在那里提醒自己。

  暴富,又瞬间暴跌,重创着玩家们的金钱观。张晖在干程序员之前,在北京干着月薪不到6千元的厨师工作,2016年上完培训班后转行当程序员,赚的钱还了好几年培训班贷款,日子过得拮据。前年起他才有富余的钱,没想到一头扎进了数字藏品。

  没亏钱前,张晖沉浸在暴富的美梦中,看着藏品的钱翻了几番。那时他看不起送外卖挣的小钱。去年7月,债务缠身的张晖注册了美团众包,还跑起了山姆超市,周末送外卖,工作日上班,基本全年无休。“现在基本上能不穿就不穿,能少吃就少吃。”

  和张晖一样,谭弋胜最后也没有成功“跑掉”,家里给的50万拆迁款变成了一堆不值钱的电子图片,而现实生活中还有15万的网贷等着他去还。去年8月,谭弋胜所持有的台子都卖不出去,借贷无法周转,每天都接到催贷的电话。他想过自我了断,最后被家里劝下了。

  实际控制人被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平台法务:“我们就收取一个手续费”

  去年10月,因登记住所或经营场所无法联系,十八数藏的实际控制人集一企业被杭州市余杭区市场监管局列入经营异常名录。近一年,莫玮和张晖等人多次赶赴十八数藏所属公司在北京的注册地和实际办公地,均不见十八数藏相关工作人员的人影。他们多次报警,“警方说只是疑似诈骗,没有确凿的证据。”

  十八数藏的法务李某告诉记者,平台主要做寄售区市场,首发市场的大部分藏品空投给用户,让用户在寄售区市场(二级市场)进行交易。寄售区藏品由用户自主定价,交易资金直接进用户账户,不进平台,“我们就收取一个手续费。”

  李某介绍,目前数字藏品行业的法律法规较为滞后,公司已尽量出台了一些合规措施,如限制最低年龄为21岁,限制藏品最高价,防止炒作。李某称,平台也设有风险提示,“明知有风险,他(用户)还在继续玩,我们也没法管控,只能是提示,做好自己的合规义务。”

  最近,莫玮又遇到了一个在十八数藏上输得倾家荡产的年轻人,100多万的债还不完,还喊莫玮今年继续“打子弹”,“他说赚了9万块了,快赢回来了,想拉着我们再一起入局。”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记者 蔡晓仪 实习生 周松